引发巨大争议的邮轮遭袭事件
作者：姜森     时间：2025-09-22

110年前的1915年5月7日，从美国纽约驶往英国利物浦的英国邮轮“卢西塔尼亚”号即将结束航程时，在爱尔兰外海被德军潜艇发射的鱼雷击沉。此次袭击事件造成的海难，惨烈程度堪比“泰坦尼克”号沉没。“卢西塔尼亚”号是否为“战时合法攻击目标”引发了巨大争议。

以德国为首的同盟国称，根据国际法研究所于1913年8月9日颁布的《海战法》，公务船舶和商用船舶改装为军舰后，即不再享有前述船舶的权利。“卢西塔尼亚”号在必要时可改装为武装商船巡洋舰（AMC），其上可能载有军需品，因此德国海军将其视为“合法打击目标”。以英国为首的协约国则称，“卢西塔尼亚”号从未也不会被改装为军用船只，德国犯下了“世界罪行”——导致1197人罹难。

在引发巨大争议之余，“卢西塔尼亚”号遭袭事件也造成了严重的政治影响：英国和法国基于128名美国人殒命的事实，把美国拉入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因此，“卢西塔尼亚”号遭袭事件后来也被称为“一战中的珍珠港事件”。

英国海军决定不予征用

1903年，名称取自伊比利亚半岛西部的古罗马行省卢西塔尼亚的“卢西塔尼亚”号邮轮，在苏格兰约翰·布朗船厂开工建造。该邮轮开创了大西洋远洋班轮的新纪元。在它之后，大型邮轮纷纷把速度和豪华同时作为追求的目标，其中比较有名的有“奥林匹克”号、“泰坦尼克”号和“不列颠”号。

“卢西塔尼亚”号的建造与营运成本，部分来自英国政府的补贴，条件是该船在必要时可改装为AMC。一战爆发后，英国海军计划征用“卢西塔尼亚”号作为AMC，并将其列入军方的AMC名单。然而，英国海军后来撤销了这一计划，“卢西塔尼亚”号并未被征用。

1914年秋至1915年冬，许多英国大型邮轮因大西洋航运需求下降以及规避战争风险而被封存。其中部分邮轮后来被改装为运输舰或医疗船。“卢西塔尼亚”号则继续维持商业运营，虽然当时的售票情况不太理想，但仍可维持航线开行。

1914年8月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英国对德国实施海上封锁，并公布了一份涉及广泛的违禁品清单，后来甚至将食物也列为违禁品。1915年初，德国海军的U型潜艇对英国航运构成威胁。最初潜艇仅攻击军舰，偶有斩获。为了在大西洋上争取优势并确立海军的新战略角色，德国海军司令部于1915年2月4日宣布：英国本土周边海域为“战争区域”，自当年2月18日起，该区域内有威胁的协约国船只，都可能被德国潜艇“不加警告地予以击沉”。

协约国未重视德国潜艇威胁

德国海军当时仅有21艘潜艇，且大多数并未处于战备状态。因此，协约国未将德国潜艇视为严重威胁。英国海军只针对民船发布了一则通告：为防范潜艇威胁，船只在战区内不得悬挂任何国旗，且应准备预案，以便有效保护船只免于潜艇攻击。

当时尚未参战的美国反而率先嗅到了危险，并为此警告德国：如果有任何美国公民因德军潜艇的攻击而丧命，美国将追究德国的责任。

1915年，尽管许多英国邮轮已被征召参与战争任务，但“卢西塔尼亚”号仍维持其常规商业航线，往返于英国利物浦与美国纽约之间。

1915年4月17日，“卢西塔尼亚”号自利物浦起航，展开其第201次横渡大西洋的航程，后于4月24日抵达纽约，计划于5月1日起程返航。

时任德国驻美大使约翰·贝恩斯托夫，对于德国海军在大西洋启动潜艇战的做法并不认同。他还认为，协约国乃至整个国际社会都低估了德国潜艇的危险性。

职责所在，贝恩斯托夫在征得美国政府的同意后，于1915年4月中旬决定通过美国媒体发布通告，对美国公民进行警示。该通告计划刊登于包括纽约在内的美国50个大城市的报纸上：广大旅客，凡欲搭乘横渡大西洋船只的，敬请留意：德意志帝国及其同盟国与大不列颠及其协约国之间正处于战争状态，战争区域包括英国本土附近海域。根据德意志帝国政府之公告，凡悬挂英国或其他协约国旗帜之船只，在上述水域均有可能被击毁；因此，凡搭乘英国或其他协约国船只于战区航行者，须自行承担风险。

该通告原定于4月24日、5月1日和5月8日（皆为星期六）刊发3次，但因技术问题，最终延迟至4月30日才首次刊出，这时距“卢西塔尼亚”号返航仅剩一天。有些美国报纸将该通告与“卢西塔尼亚”号返航的售票广告刊登于同一版面，以引起美国公民的注意；“卢西塔尼亚”号在其售票处张贴了这则通告。

尽管如此，鉴于该邮轮的商船身份以及美国当时并未卷入一战，绝大多数美国人并不认为搭乘“卢西塔尼亚”号会面临风险。

致命的错误信息

1915年5月1日中午12时，“卢西塔尼亚”号自纽约起程返回利物浦，比原定时间晚了两小时。当“卢西塔尼亚”号自纽约54号码头驶离时，船上共载有1960人，包括693名船员、3名偷渡者和1264名乘客，其中124名是儿童。从国籍来看，乘客主要是英国人和加拿大人，还有159名美国人。

“卢西塔尼亚”号航行于大西洋上时，英国皇家海军通过无线电测向技术持续追踪由施维格上尉指挥的德国潜艇U-20的动向。该潜艇于1915年4月30日从博尔库姆出发，向西北方向驶过北海。5月2日，U-20潜艇抵达彼得黑德，随后绕过苏格兰北部和爱尔兰，沿爱尔兰西南海岸行驶，最终进入爱尔兰海。

5月5日，德国U-20潜艇在金塞尔岬附近拦截了英国商用帆船“拉索姆伯爵”号。检查其证件后，德军命令船员弃船，随后用火炮将该船击沉。5月5日22时30分，英国皇家海军向所有船只发出警告：“爱尔兰南岸附近有德军潜艇活动。”在午夜的例行警报中，英国皇家海军发布补充警告：“快速岩附近有德军潜艇出没。”

5月6日，德军U-20潜艇在快速岩附近向一艘自古巴出发、悬挂中立国国旗的英国汽船“卡约罗曼诺”号发射鱼雷，以数英尺之差未能击中。当日，U-20潜艇击沉了6000吨级英国汽船“候选人”号，不久后又击沉了未悬挂国旗的6000吨级英国货船“百夫长”号。

上述袭击事件均发生于法斯奈特灯塔附近，在“卢西塔尼亚”号最终遇袭地以东约113公里处。

5月6日晚，“卢西塔尼亚”号上举办了水手慈善基金音乐会。5月7日5时，“卢西塔尼亚”号航至快速岩西南约120海里（220公里）处，与英国武装登船舰“鹧鸪”号相遇。11时52分，“卢西塔尼亚”号收到来自英国海军的警告：“爱尔兰海峡南部有德军潜艇活动，位置为康宁贝格以南32公里。”13时，邮轮又接到新的警告信息：“上午10时，在克里尔角以南8公里处发现德国潜艇，其正向西航行。”这条信息实际上是错误的——当日克里尔角以南海域并无潜艇。

英国海军发布的这条错误信息对于“卢西塔尼亚”号来说是致命的——船上所有人都误以为德军潜艇已经向西驶离。而事实上，德军U-20潜艇近在咫尺！

此时U-20潜艇的燃料已所剩不多，且仅剩3枚鱼雷。5月7日上午，因海上能见度不佳，艇长施维格决定返航。11时，在目击到一艘“疑似英军巡逻船”的渔船后，U-20潜艇下潜躲避。12时45分，由于海面上能见度转佳，U-20潜艇浮出水面。13时20分，潜艇兵观测到远处有物体，施维格接报后马上赶到指挥塔。最初德军以为那是几艘小船，因为观测到多根烟囱和桅杆，但不久他们就发现，那是一艘大型蒸汽船。施维格决定，利用所剩不多的燃料和弹药拿下这个“最后的目标”。

13时25分，德军潜艇潜至水下11米，以最大潜航速度9节（16.7公里/小时）全速前进，准备攻击目标。14时10分，潜艇与“卢西塔尼亚”号相距仅700米。施维格下令发射一枚鱼雷，在水下3米深的航线上疾速射向目标，在不到1分钟后击中“卢西塔尼亚”号。

遭袭18分钟后即沉没

剧烈的震动令“卢西塔尼亚”号的船长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命令舵手转向，全速驶向爱尔兰海岸。舵手执行了命令，但船舵失灵，无法调整航向。船长立即下令反转引擎试图停船。引擎室收到了指令，但因锅炉爆炸导致蒸汽压力下降，引擎失去了动力。于是，“卢西塔尼亚”号因惯性漂向远离海岸的方向，无法靠岸以避免沉没。船上的无线电操作员立即发出求救信号，并收到沿岸无线电台的回应。他随即发出船只位置信息：距金塞尔岬10海里（19公里）处。

14时14分，船上的电力完全中断，舱内一片漆黑。船长下令弃船。当时右舷纵向舱室已经被海水灌满，船身右倾15度，前甲板已开始下沉。

虽然“卢西塔尼亚”号共配有48艘救生艇，理论上足以容纳所有乘客与船员，但最终仅成功下水6艘，且全部位于右舷。1号救生艇在放下时翻覆，艇上的乘客落水，之后救生艇自行翻正，并载上落水者。9号艇（5人上艇）与11号艇（7人上艇）安全下水，后来又救起许多水中的幸存者。13号艇与15号艇也成功下水，两艇都严重超载，共载有150人。21号艇（52人上艇）安全下水，并在船体沉没前及时驶离。

左舷有2艘救生艇离开船体：14号艇（11人上艇）被成功放下，但因艇塞失效，艇身迅速进水，不久便沉没。2号艇在落下过程中翻扣于水面上，艇上乘客全部落水。后来一些水中的幸存者奋力翻正2号艇，并登上该艇。

此外，部分折叠式救生筏在邮轮沉没的过程中从甲板上漂离，为一些幸存者提供了浮具。

施维格透过潜艇的潜望镜观察到“卢西塔尼亚”号右舷甲板上的混乱情景，对自己取得的“战果”颇为满意。14时25分，他让潜艇收起潜望镜，驶离现场。值得一提的是，施维格最终于1917年9月5日阵亡于海上。当时他指挥的德军U-88潜艇在荷兰泰尔斯海灵岛北侧触雷沉没，全艇无人生还。

“卢西塔尼亚”号从被鱼雷击中到完全沉没仅历时18分钟，沉没地点距离金塞尔岬11.5海里（21公里）。尽管距离陆地不远，但救援船只从爱尔兰海岸赶到现场仍花了数小时。当救援人员抵达时，许多落水者因水温仅有11摄氏度而死亡。当天傍晚，有767名乘客和船员获救，并被送往爱尔兰科夫，其中4人在上岸后不久死亡。

这场灾难最终造成惨重的伤亡：船上共有1960人，其中1197人（约61%）罹难，包括94名儿童及128名美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