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通过《防诈骗法案》
作者：陈宇超     时间：2025-09-19

2025年1月9日，新加坡《防诈骗法案》（以下简称“法案”）正式被提交国会审议通过，以应对这个国家日益激增的诈骗案件。据悉，该法案的核心是通过赋予警方对可疑账户的紧急控制权，从而构建主动防御体系。

立法逻辑

法案强调风险前置管理，致力于实现从被动防御向主动拦截转变。其核心举措包括以下三点：一是构建技术监控体系。法案要求银行接入“反诈风险评分系统”，利用机器学习模型对交易进行动态评估。评估主要涵盖：异常模式识别，检测非惯常时间交易（如凌晨转账）及高频小额测试（如连续5笔低于500新元的汇款），及时预警潜在诈骗行为。关系网络图谱分析，若收款账户与已知诈骗账户存在关联（如30天内接收过5名不同受害者的资金），系统自动触发警报。生物特征验证，对单笔超过1万新元的转账，强制进行人脸识别或声纹比对，以防止账户被盗用。二是物理阻断资金流动。法案设立分层冻结机制，精准拦截可疑资金流动，具体包括：一级冻结，限制账户转出资金功能，但允许转入资金，以避免影响工资发放等正常交易。二级冻结，全面锁定账户，解冻需警方书面授权。触发阈值，当单日转账金额超过月均支出的200%，或收款方位于诈骗高风险国家，即触发冻结机制。三是为提升社会整体防诈能力，法案还引入多渠道预警和银行柜台拦截机制。例如，通过Singpass（新加坡数字身份系统）向高风险用户发送定制化提醒，针对老年人，采用语音电话与短信双重通知，提高信息接收率。又如，若柜员发现客户疑似遭遇诈骗（如边通话边操作转账），可启动“冷静期协议”，延迟交易24小时并联动警方核查。

法案构建动态覆盖机制，以法律弹性设计适应不断变化的诈骗手段。一是立法技术创新，法案引入开放式条款定义，确保法律适应性。例如，法案将诈骗行为定义为“任何通过欺骗手段非法获取财产的行为”，从而避免了因限定具体形式（如电话、网络诈骗）而导致法律漏洞。二是跨场景执法适配，法案针对不同诈骗场景，优化执法策略。以线下诈骗为例，法案规定当受害者账户在警方标注的高风险区域（如非法换汇商铺周边）发生交易时，系统将自动触发审查。法案还要求银行对超过5000新元的大额取现需登记用途，与警方数据库交叉比对（如核查取现者是否符合近期报案嫌疑人特征）。三是国际协同框架，法案通过强化跨国反诈合作，从而提高执法效率。比如，新加坡与东盟国家金融情报机构（如马来西亚国家银行BNM、泰国反洗钱办公室AMLO）建立联合反诈名单，对涉及多国的“杀猪盘”案件实施协同冻结。

法案在强化反诈骗措施的同时，注重权力制衡，尽可能确保自由与安全的平衡。主要包括以下两方面：一是程序正义的保障。法案建立三级审查机制，确保冻结资金的程序公正。AI系统初步判定异常交易，须在2小时内提交人工复核。冻结超过72小时，警方须向法院提交初步证据（如受害者报案记录、资金流向链）以延续冻结措施。用户可向高等法院申请“紧急解冻令”，法院须在48小时内作出裁定，以防止滥用冻结权。二是救济渠道的完善。法案设立阶梯式申诉体系，确保受影响用户能够迅速获得救济。多层级申诉机制：一级申诉，用户可通过银行App提交相关材料（如医疗账单、租房合同），24小时内解冻必要资金。二级申诉，若对银行决定不满，可向金融业争议调解中心申请仲裁；调解失败，可进一步起诉至小额索赔法庭。赔偿机制，若因错误冻结导致经济损失，国家财政先行赔付并向责任方追偿，以保障公众权益。弱势群体保护机制，为老年人、残障人士设立“反诈护航专员”，提供面对面申诉协助，确保他们能够顺利行使申诉权利。

社会效益

从止损到系统性防御，全面提升金融安全效益。首先，有效减少经济损失。直接损失减少，根据新加坡警察部队（SPF）数据，2023年上半年诈骗案造成的经济损失达3.4亿新元，同比增长32%。预计法案实施后，通过实时冻结账户，可拦截至少40%的转账资金，每年减少损失超1.5亿新元。间接成本降低，南洋理工大学研究表明，诈骗案件减少10%可使中小企业交易信任度提升6%。法案严厉打击诈骗，可有效减少诈骗对社会协作成本的侵蚀，进而降低综合交易成本。同时，有数据显示每起跨国诈骗案平均耗费司法成本8.2万新元，法案重点强调资金在转移前拦截，可有效减少跨境追赃的复杂诉讼，从而节约司法资源。其次，针对高风险群体提供精准保护。2022年数据显示，诈骗案件中60岁以上受害者占比达42%，人均损失达5.3万新元。法案通过亲属联动预警、线下验证强化等机制加强保护。比如，当老年人账户出现异常交易（如单日转账超月均支出3倍），系统将自动通知其预设的紧急联系人；65岁以上用户进行1万新元以上的线上转账时，需到银行柜台进行生物识别认证等。法案还规定针对新移民、留学生等非英语母语用户，在转账页面需以其母语（如中文、泰米尔语）弹出防诈警示，覆盖新加坡21%的非英语使用者。最后，有效提升金融系统稳定性。诈骗资金的高频率流动可能引发局部流动性危机，法案通过冻结机制限制可疑账户资金异动，防止短期内大额资金异常流出，实现金融系统流动性波动平滑。标普2023年报告指出，反诈能力提升可使新加坡银行业评级隐性上升0.5级。

从低风险高收益到高难度低回报，诈骗犯罪成本急剧上升。首先，资金流转周期压缩，犯罪效率下降。诈骗资金转移通常依赖“多级账户分层洗白”，平均需72小时完成资金离境。法案实施后，预计对直接收款的首层账户的冻结概率将从12%提升至65%。其次，洗钱成本激增，犯罪集团运营受限。据悉，法案通过后，新加坡银行账户信息在黑市的价格从每条500新元暴跌至80新元。新加坡洗钱犯罪“佣金”从法案出台前的3%～5%上升至15%～20%。另外，实施诈骗所需的改号软件、伪基站设备因需求下降，产量也同步减少了30%。再次，全链条防控效应，抑制上游犯罪。结合通信管理局（IMDA）的诈骗电话标记数据，对同一时段接收诈骗电话并发起转账的用户实施强化验证，实现资金流与信息流交叉验证。冻结账户时同步发送警方警示信息（如“您可能正在遭遇诈骗”），从而减少后续资金转移。最后，瓦解犯罪生态，促使从业者被迫退出。根据犯罪经济学模型，当诈骗成功率低于18%，35%的低技能诈骗分子将选择转行。当前新加坡的诈骗成功率为23%，预计法案通过后将迅速降至18%以下。

潜在风险

监管系统对特定人群可能存在系统性歧视。在反诈骗系统的实际应用中，人工智能（AI）模型可能因数据偏差或特殊行为模式产生误判。例如，跨境电商卖家因每日向多国供应商付款，可能被误认为“拆分洗钱”；视障人士因操作延迟导致多次输错密码，可能触发“账户盗用”警报；由于老年人交易样本不足，AI可能对“大额医疗转账”过度敏感，误冻结账户等。同时，现行救济机制还存在申诉流程冗长等问题，可能对上述人群的正常生活和合法权益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犯罪工具快速迭代，技术对抗升级。随着反诈技术升级，犯罪手法也在迅速迭代。犯罪团伙可能转向更隐蔽的资金归集方式，如加密货币OTC交易、虚拟预付卡拆分等手段。例如，2024年出现的AI深度伪造KYC（身份认证）新型技术可生成动态视频通过银行人脸识别，现有监控系统检测模型识别率仅 63%，难以有效防范身份冒用。

隐私权安全面临风险。反诈系统的广泛监控可能带来执法权滥用和数据泄露等问题，例如银行员工可能倒卖冻结账户信息。2023年马来西亚曾曝出涉及 2.1万条数据的泄露案件。同时，反诈法案允许警方无须用户同意调取交易数据，但新加坡《个人数据保护法》（PDPA）规定除国家安全外调取交易数据需明确授权，两者存在法律冲突。长期来看，过度监控可能影响社会信任。